太阳升起,阳光照亮整个村子,村庄的轮廓更加清晰、明辨。我的故乡是一个普通的自然村落,没有什么比其他村庄优越的地方。五月,穿过那片碧绿的田野,总能看到对面坡上状如白雪的槐花。
在乡间,槐树的种植很普遍。房前屋后、硷畔村口、河道路旁、沟渠坡洼随处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三棵两株一簇,十棵八苗一行,对面那道坡上就更多了,这些槐树是植树造林留下的树苗,大小不一,间距不齐,几年之间长成了小树林。因为少了人为的刻意裁剪和养护,有的低矮稠密,人很难进去;有的稀疏,树大出许多,每到盛夏绿茵如盖,可以在其间你追我赶地嬉戏。
五月的时候,槐花盛开,待花开烂漫后,千万不要忘记和伙伴们去赏花。一嘟噜,一串串,有的白里透着嫩绿,有的白里染点鹅黄,最吸引人的还是沁人心脾的花香。不论是高大的槐树,还是渠畔路边的槐树丛,枝桠间缀满了雪白的花朵,压低了枝条。张开了的花瓣,露出花心内如丝线般细密的花针,招引来一群一群的蜜蜂和蝴蝶,任凭他们嗡嗡或停留,任凭他们在小小的花朵里吮吸甜美的甘露。这个时节,不需通过叶子的形状、树干的纹理和质地来辨认长满尖刺的槐树。闭上眼,闻香止步,百步之内,必有槐花绽开;睁开眼,千米之外,被绿叶所托起的那一片流动的白云,定是槐花。
不论春夏秋冬,孩子们玩耍不会被耽搁,他们植根于土地,总能想出适合时宜的有趣的游戏。刚从对面梁摘杏回来的一群小伙伴们蜂拥到槐树下,强子喊着说:“咱们玩抓子儿,赢杏儿蛋子,谁输了每次拿出五个杏。”大家说着、笑着、默许着,在浓密的树荫下拉开“战斗”的阵势。晌午时分,阳光更加热烈。越来越多的蝴蝶、蜜蜂和蜻蜓穿梭在白色的槐花间,淘气的孩子闲不住,有的去捉蜻蜓,有的拽下槐树枝,将一串一串的槐花放进裤兜;大点顽皮的孩子爬上树用力摇晃树枝或者拿一根长竹竿在树枝间击打,香味幽淡的槐花纷扬落下,犹如仙女散花般白花花的铺了一地,小一点孩子的在地上捡拾,当然也有不留心把树枝折断的情形,直到被大人发现,大声训斥后才撒腿跑去。最难忘却的还数“娶媳妇”的游戏。左边这几卜槐树下是“新郎”家,右边那几棵自然是“新娘”家,年龄稍大有威信的孩子算是证婚人。大家推搡着跟在新郎后面去迎亲,嘴里喊着:“嘟嘟哇,娶新娘,新娘爱戴香槐花”的调子。这时,新郎会拿出用纤细的枝条编织好的花环。女孩子腼腆,有时还不好意思戴上花环;男孩子倒是实在,直接戴了上去。不巧的是,这花环招来了不少蜜蜂,胆小的新郎被吓傻了眼,连忙跑起来,越跑蜜蜂追得越紧,这时新娘子“扑哧”笑了,看着新郎狼狈窘迫的样子,大家都笑了。一阵风吹过来,槐花的香味弥散而来,沁入心脾。
夕阳西下,母亲将槐花摘洗干净,和洋芋擦擦上锅蒸。一时间灶火通红,炊烟袅娜,等到劳作的人们从田间地头归来,吆喝声四起,牛羊满圈时,饭桌上飘着槐花洋芋擦擦的香气。蘸点芝麻盐,滴入油泼辣子和醋,再撒点葱花,那味道真是香塌脑瓜。此时,晴朗的夜空,星光闪耀,俭朴的生活,惬意如水。
行走在壅塞的街上,看到街道两旁树上零星绽放的槐花,回想起故乡对面坡上淹没在绿叶下的槐花,回想起母亲的槐花洋芋擦擦。这时我不想说太多,只想轻声地说一句,五月槐花香。